每次看到飘动的白色雪花，我总以为它们来自传说中的神圣天堂，超凡脱俗，一尘不染，是明察秋毫的天神的使者。所以，我对它心存敬畏，甚至神经质地不敢碰它，不敢碰它，怕玷污它的纯洁。

 

面对孩子，我又有了另一种感觉。听着那个娇滴滴的小声音说着那些可笑的“傻话”，看着那双不偏不倚，明亮的眼睛，认真的眼神，我总会想起“人生之初，谁性本善”，在学校里被我批判批判，总觉得自己浑身是土，污秽不堪。有时候会逗孩子玩，哄他骗他，看到他被骗就忍不住笑，但后来又觉得逗纯洁是一种罪，有负罪感。

 

有一次下雪，刚满五岁的孙女吵着要堆雪人。她没等雪停，就用手跑到雪地上。我被孩子的情绪感染，不顾妻子的阻挠，一头扎进飘动的雪花里帮忙捡雪。雪人堆好之后，小孙女高兴地跳起来，轻轻地抱它，亲它，和它合影，剥下它的鼻子和眼睛，一次又一次地按它。

 

我看着白色的雪人，天真无邪的孩子，漫天飘落的雪花，银装素裹的房屋、树木、田野。我平时的烦恼，担忧，恩怨都消失的无影无踪。我的眼睛只有白色，我的头脑是空的。我仿佛不是站在五谷生长的土地上，像站在冰与玉的宫殿里，我的心纯洁得像一片雪花，像一泓清甜的山泉。

 

在我意识到之前，我已经在雪地里行走了。回头一看，雪地上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，像是几滴浓墨洒在白纸上，于是一股淡淡的自怨自艾从心头升起。我不应该散步，玷污洁白，或破坏自然之美。我呆呆地看着脚印，心里责怪着自己。我觉得这时候走是不可饶恕的罪过，雪地上的脚印和做了坏事留下的痕迹没什么区别。我不敢再踩新的脚印，我会按照原来的印记一步步走回去；每退一步，弯下腰，用手触摸雪地，填上脚印。孙女也来帮我抚摸雪地上的脚印，手冻得通红。大概他的心就像这雪一样纯洁，不希望有任何污点。

 

雪，太干净了！天顺天真无邪，真干净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