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時候老家有端午節黎明摘艾的習俗。

 

那天黎明時分，群星閃耀，世界依然空寂無聲，於是我們悄悄離開村莊，去野艾谷採集艾草。

 

踏上通往艾葉谷的小路，拐個大彎，前面就寬阔了。突然我聽到有人說，“我們快到了。”

 

多麼安静的荒蒿谷啊！林荫如屏，綠草如茵；幽深的谷底，樹高草密，流淌的泉水叮咚作響，顯示著野艾谷的寂静。

 

我們攀著樹枝挪著脚，俯身小心翼翼地走到溝底，總是聞到一股淡淡的野蒿草的清香。越到溝底，野蒿草越高，沒膝沒腰。我邊走邊摘。突然，前面有聲音。藉著艾葉的枝條，藉著月光，我看到一個身影在艾葉間移動。

 

“谁？”我大聲問。

 

“我！”聽聲音，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。

 

“妳也來收艾？”我看清楚了，是我們村有名的捣蛋鬼——“狼孩”。“妳一個人這麼早來，不怕吗？”我問。

 

“啟博比我來的早……”他又轉移話題:“大哥，妳領養艾吗？妳家里不是有蚊帳吗！”

 

“今天是五月端午，門上插艾草闢邪祛病，是一種吉祥。妳呢？”我接著問。

 

他笑著回答:“我們班李老師腿疼。醫生說可以針灸，針灸要用野艾草。”

 

“妳是給老師採野艾葉吗？”

 

他點點頭:“我採了野艾葉，除了給老師治病，還多做了艾香。李老師沒有蚊帳。夏天，燈下批改作業真難！”

 

他說的話平淡無奇，反映了一個孩子純真的心。哦，他變了，變得懂事了，文明了。

 

夜風真冷。他的手滴著水，微微颤抖。

 

妳冷吗？我被他的認真感動了。

 

“不冷。”他說。右手輕快地舞動著。

 

新月在西方落下，星星消失了。一缕光線像秋蝉的薄翅膀一樣照耀在東方。

 

“大哥！”他說:“幾年前，我是村里有名的狼娃娃，可現在——”他瞥了我一眼。清晨，我看見少先隊員的红領巾在他胸前閃閃發光。他繼續說:“我小時候失去了父親，母親管不了我。”爲了教育我，李老師帶著我，給我補课。一開始我很警惕，經常逗她笑，逗她哭。後來我才知道，她沒有忽悠我..."

 

我看得入迷，忘了竹笼已經滿了。他笑著對我說:“妳的竹笼滿了。我們在太陽出來之前回去吧！”“我們爬小路回村，他扛起裝滿野艾草的袋子，似乎有點吃力，但他並不在意，邁著矫健的步子，唱著歌...

 

初升的太陽是红色的，村道上飘著一股淡淡的野艾草的清香...